何为云子？古书上说的，和我们如今看到的有何不同？云子为何有新旧之分？云子的历史与现实中最真实的一面是什么？……这些疑问，仅仅是对云南围棋子（简称云子）诸多疑问中的一少部分。我们很多人对云子认知，大部分处于“传说”状态，真实云子的来龙去脉与人们固有的认知相去甚远甚至判若云泥。
新老云子
我们现在很多非遗项目，还处于“讲故事”的初级阶段，认为故事是非遗的基本生产力。实际呢？单以技艺类项目来说，如果一项工艺不从科学的角度、不从物理、化学、生物的角度去精确理解并在生产上一以贯之，注定走不远。斑锡如何生花？斑铜如何显斑？乌铜走银如何让铜变黑？这些工艺传承者们，早就从科学的角度阐释过各自原因，因而更显可信。
C型云子新品
云南的国宝云子，也早已走出了“故事”，专注于工艺创新的理论与实践，他们认为这才是核心生产力。同时就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发现了云子的很多“故事”，不同的是这些故事会帮助我们还原一种敬仰、一种精神。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去芜存真，就从云子说起。
《云子流衍（一）：陈毅与陈西伯》
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看到如此优异的云子，原因之一是当年陈毅元帅的过问并关心。
陈毅对弈
1963年，陈毅到昆明，同时任省轻工业厅厅长的林亮说：“你们云南出的云子享誉国内外，是最受各国棋手喜爱的棋子。我出访日本及一些亚洲国家时，国外友人们都纷纷向我要云子，连东欧国家也慕名来订购两吨云子，我却拿不出来东西来，好不尴尬。现在云南不生产云子，是因为生产配方和技艺已经失传了，你是云南管轻工业的，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云子的生产重新恢复起来，不仅对我开展外交有很大的帮助，增加出口创汇也有很大的好处嘛！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正是这些话，以及后来云南围棋厂几代人殚精竭虑地接力研发创新，才有了现在的云子。但是“恢复”一词，几十年之后回顾，又何其艰难。
如果真正了解云南围棋子、特别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云子真正意义的“浴火重生”，从鸿爪雪泥中梳理这段历史，你不禁会喟叹造化弄人，更会发现在云子的“大江大海”中，那些被历史湮没的貌似籍籍无名之士，在当年云子技艺恢复、发展、创新中付出了多少。
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产的云子
“云子的传统制作技术在民国初期失传。”这是历史资料《云子围棋 中华瑰宝》中提到的一句话。而《林亮与陈毅元帅的围棋缘》中关于云子制作技艺失传，也只提到“而经日本侵华战争的战乱之后，其生产配方及工艺失传多年”，除此没有对“失传”做更多介绍，显而易见，云子制作技艺的传承谱系已经断了。这好比一个生物物种的消失，想恢复无异于异想天开。
老云子生产场景
对于云子本身的描述，则比较直观：云子是围棋精品，白子晶莹似玉，黑子乌黑透碧。犹如天然玉石磨制而成。对光照视，黑子绿碧透亮，宛然清潭秋水，给人以悦目清新之感。“云子”因清朝雍正、乾隆年间作为民间进献皇室的上乘贡品而誉满天下。
于是，我们可以还原云南省接到这个任务时云子的概况：曾经质量上乘，但工艺失传，同时资料缺失。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云子制作
同样是《云子围棋 中华瑰宝》描述：“70年代初期，在上级有关部门的支持下，昆明第十二中学以及校办工厂的科研人员对一副从民间寻找到的残存的明代围棋（据考证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围棋）的成分进行了分析研究，经过无数次试验，终于在1974年研制成了质量完善的‘云子’配方，使失传数十年的‘云子’得以问世。”显然这种平铺直叙的叙事方式，很难还原云子重生的很多重要细节。
我们需要历史的蛛丝马迹，方能还原当年云子制作技艺恢复的艰辛，只有这样才会让历史记住云子那些人、那些事。
据林亮的儿子回忆：接到任务后，经多方了解，尚有一位叫陈西伯的老先生，还能做出云子。但老先生1894年生于昆明，年已古稀，再不传承，恐怕这点线索也要被带到另外的世界去了。林亮便组织人一起去做他的工作，希望他能传授技艺。但他传统观念极重，认为绝技只传子，不外传。去做他儿子工作时，因他儿子从事医学，不屑来搞这雕虫小技，所以仍未解决传承问题。
方毅副总理有关云子的批示
陈毅再次到昆明时，林亮把这个卡壳问题向他作了汇报。他想了一下说：“做他思想的问题我来解决，做通后如何组织生产你负责。”
陈毅设宴专请陈西伯，席上陈毅说：“陈老先生，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元帅，是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长，我平时工作虽然很忙，但还是有一个业余爱好，就是下围棋。我不仅下棋，还要为我国围棋事业的发展做工作，我们云南原有很好的云子，我到国外时，各国的棋界都很慕名，向我要云子。但我们自己却面临工艺失传，无以为继的困境。今闻陈老先生尚持此技，不知老先生能否暂轻置顾忌，大局为重，传授技艺？我相信你是一个有心胸，有境界的好同志。如果能为我国的围棋事业，外交事业和经济发展做出贡献，我陈毅对你表示感谢，也代表国家感谢你。”
陈西伯十分感动，答道：“陈毅元帅身为国家领导，百忙之中尚且如此关心围棋发展的是，我一介老朽无他余力，就会做点棋子，如再不能以此作些许报效，真是有愧国家，有愧人民，有愧陈毅元帅今天对我的盛情了。”陈毅说：“那好，具体工作怎么开展，你和林厅长联系，他是省里管轻工业的，能为你解决问题，云子生产的事，我就拜托二位了。”
云子原料
接下来，由史怀璧副省长批了经费，林亮调拨了计划原料，省体委出场地和工作人员，陈西伯带着开始把云子生产开展起来了。批量工业生产毕竟与零星个体制作不同，一切工艺都要从头试验，试烧样品不仅交省里有关部门检验，还几次送到北京请陈毅同志过目，陈毅始终很关心试制过程，几度电话询问，还曾请艾思奇的女儿到昆明代为看望和慰问陈西伯。在各方面的关心和支持下，试制很顺利，陈毅对样品很满意，正式生产后，他带了一些出去送给国外友人和我驻外使馆人员。
云子成型老照片
这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1964年。
但由于历史原因，产品并没有正式大量生产。同时这次试制产品的成型，也为十年后云南围棋子的再次艰难重生留下了种子，可惜的是十年后陈西伯的离开，也为云子带来诸多困难。
接下来敬请关注《云子流衍（二）：感来意气不论功》
